怕蛇是天生的嗎？

怕蛇是天生的嗎？ (Is the fear of snake innate or learned?)
國立臺灣大學生態學與演化生物學研究所碩士 陳雪溱

在舊約聖經的故事中，蛇比田野中一切的生物都狡猾，牠說服夏娃與亞當吃下樹上的果實，造就了人的原罪。蛇是許多人不願意碰觸甚至害怕的動物之一，對蛇的恐懼與厭惡使得許多人見到蛇的第一個反應不是逃就是殺，甚至有個專門的詞來表示對於蛇的恐懼症：Ophidiophobia。

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但是大多數的人並沒有直接被蛇咬的經驗，那對蛇的恐懼又是從何而來？是人類代代相傳的知識教導我們對蛇的恐懼，亦或是人類天生帶有怕蛇的基因呢？

圖一$$~~~$$赤尾青竹絲是台灣常見的毒蛇。（本文作者陳雪溱攝影）

對於這個問題，支持「社會學習理論」的學者認為，人類對某項事物的喜好與恐懼是透過學習後才會展現，而多數的學習是透過社會脈絡所達成，包含觀察與模仿。有名的例子是在實驗室圈養的獼猴，第一次見到蛇的時候，表現出好奇而非害怕的行為，但是在牠們看過野生獼猴見到蛇的反應及拒絕接近的行為後，同樣也表現出拒絕接近蛇的行為 (Cook & Mineka, 1989)。而人類的嬰兒在初次見到蛇也不會展現害怕 (DeLoache &LoBue, 2009)，因此這一派的學者認為，對蛇虺蚊蚋的厭惡與恐懼，若不是透過親身的生活經驗，就是經由觀察與模仿他人的情緒表現學習而得的。

兩爬專家 Lynne Isbell (2006) 則認為人類與猴子對蛇的恐懼與基因有所關連。他提出一項假說：靈長類動物的視覺能力差異，部分是為了躲避環境中蛇所帶來的危險而產生的。他發現生活在毒蛇分佈較多地區的靈長類具有較佳的視力；相較之下，馬達加斯加島沒有毒蛇，分佈在那裡的狐猴 (Lemuridae) 的視力則較差。此一關聯支持了他的假說。

靈長類的視覺能力差異若真是因為蛇而演化出來的，處理視覺訊息的大腦應該存在一些證據。一項研究量測日本獼猴 (Macaca fuscata) 見到不同圖片時腦細胞的活動狀況，其中包含蛇、臉、手與簡單的幾何圖形。靈長類動物有一項很重要的特點，不僅人類，猿類與猴子的大腦中，掌管視覺的枕葉 (Pulvinar) 對於臉孔有相當敏感的反應。

實驗結果顯示，日本獼猴在看到蛇圖片時，大腦的反應比看到臉圖像時的反應還來得快與強 (Van Le et al., 2013)。獼猴的視覺系統對蛇圖像的快與強反應，使得獼猴能夠在意識到「蛇 = 危險」之前或當下，立即避開致命的攻擊。這項研究結果或許也能解釋為何在實驗室中成長，完全沒有見過蛇的獼猴，可以在短時間內學習到對爬蟲動物（蛇與鱷魚）的懼怕；而不會學習到對無害生物（花與兔子）的懼怕 (Cook & Mineka, 1989)。可能因為相較於後者，獼猴對蛇的影像有較快與強的反應。

回到人類，LoBue 與 DeLoache (2008) 研究發現，不管是成人或者小孩，對蛇圖樣的辨認速度極快，比辨認花、青蛙或毛蟲的圖樣都迅速。這提供了一項人類的視覺系統演化出特別偵測威脅刺激的證據。但是進一步對情緒的研究指出，蛇與大象的影片，在配合閃光與恐怖聲響等負面驚嚇刺激的情形下，嬰兒接受到兩種影片後所展現的情緒變化並沒有差異 (Thrasher and LoBue, 2015)。

綜合以上Isbell 與 LoBue 等的研究，我們現階段可以說，靈長類動物對蛇並沒有天生的恐懼，但靈長類對蛇圖像具有較強的視覺辨識，而這項能力促進了牠們能迅速學習對蛇的恐懼，或許可以避免蛇帶來的危險。

參考文獻

1. Cook, M. and Mineka, S. (1989). Observational conditioning of fear to fear-relevant versus fear-irrelevant stimuli in rhesus monkeys. Journal of Abnormal Psychology, 98(4): 448-459.
2. DeLoache, J. S. and LoBue, V. (2009). The narrow fellow in the grass: human infants associate snakes and fear. Developmental Science, 12(1): 201-207.
3. Isbell, L. A. (2006). Snakes as agents of evolutionary change in primate brains. Journal of Human Evolution, 51: 1-35.
4. LoBue, V. & DeLoache, J. S. (2008). Detecting the snake in the grass attention to fear-relevant stimuli by adults and young children. Psychological Science, 19(3): 284-289.
5. Thrasher, C. & LoBue, V. (2015). Do infants find snakes aversive? Infants’ physiological responses to “fear-relevant” stimuli.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Child Psychology, 142: 382-390.
6. Van Le, Q., Isbell, L. A., Matsumoto, J., Nguyen, M., Hori, E., Maior, R. S., Tomaz, C., Tran, A. H., Ono, T., and Nishijo, H. (2013). Pulvinar neurons reveal neurobiological evidence of past selection for rapid detection of snakes.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110(47): 19000-19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