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海市蜃樓:拿破崙的科學家與揭開埃及面紗 Mirage: Napoleon’s Scientists and the Unveiling of Egy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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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評】海市蜃樓:拿破崙的科學家與揭開埃及面紗 Mirage: Napoleon’s Scientists and the Unveiling of Egypt
知識通訊評論第63期

海市蜃樓:拿破崙的科學家與揭開埃及面紗
Mirage: Napoleon’s Scientists and the Unveiling of Egypt
作者:布蕾(Nina Burleigh)
出版社:Harper,2007年,304頁
定價:25.95美元


拿破崙(Napoleon Bonaparte) 帶著一百五十一位法國科學家、學者及藝術家,在一七九八年出人意料地揮軍入侵埃及,並佔領當地到一八○一年,向來是很豐富、搖曳生輝的主題。誠如布蕾形容的,那是「極端浪漫的冒險」。

那三年多的時光中,法國人踱過尼羅河谷及週遭的沙漠,調查每一項可以接觸的考古及博物史,由金字塔與象形文字,到鱷魚及金龜子。古埃及的美妙,經由描述該遠征的重要史書《埃及記述》(Description de l’Égypte, 1809–28)的出版,向歐洲展示出來。其中最重要的發現,可能便是一七九九年發現「羅塞達石」(the Rosetta Stone),透過該石碑,古埃及的法老王及其臣民們才能跟現代世界對話。

有關那場冒險的著述頗多,角度也大不相同。科學史學家吉利斯皮(Charles Coulston Gillispie)在二○○四年權威巨作《法國科學及政治:革命的拿破崙年代》(Science and Polity in France: The Revolutionary and Napoleonic Years , 2004)一書中,撥出章節,編年記載其進程。大英博物館埃及學專家帕金森(Richard Parkinson)則在《破解密碼:羅塞達石及其解析》(The Rosetta Stone and Decipherment , 1999)一書當中,討論遠征對考古的重大意義。文學批評家薩伊德(Edward Said)則在他很有影響力的《東方主義》(Orientalism)一書中控訴拿破崙及其遠征,把學術變成帝國主義的僕從。

然而,英文著作當中,一直沒有概述那場遠征之科學及文化面向的著作(列緒(Yves Laissus)多采多姿的法文書《埃及:一場博學的冒險》(L’Égypte, une Aventure Savante, 1798–1801)一直沒有英譯本)。因此,美國記者及作家布蕾才寫作《海市蜃樓:拿破崙的科學家與揭開埃及面紗》,填補這個空缺。

這項挑戰十分艱巨,熟稔法國、英國及中東歷史是基本功,了解一八○○年的各種科學也一樣重要。雖然當時各學科不像今天那般截然有別,但遠征軍很自豪地表示,隨軍的有各種專家,比如傅西葉(Joseph Fourier)、貝托雷(Pierre Berthollet)、薩維尼(Jules Savigny)、戴農(Vivant Denon)等人,專長的學域有數學、化學到博物史、藝術等等。

事實上,誠如布蕾指出,那場遠征令人興奮的原因之一,便是有沙龍般的氛圍。專家徜徉於開羅的王宮及花園,強行徵募被擊敗的馬穆魯克人(Mamelukes)來服役;「建築師與博學家辯論動物及古代建築結構,醫師、天文學家與地理學者爭論象形文字的意義、那些古代文化有多久遠。這些知識分子間的對話顯示出啟蒙時代最高的理想。」

拿破崙遠征時,政治、學術與軍事交纏在一塊兒,很迷人,卻也一團混亂,所以要清晰精準地敘述出來,也是一大挑戰。拿破崙很崇拜牛頓以及為知識而求知。但是等到一七九九年他捨棄埃及,到巴黎掌權,科學家與阿兵哥之間的關係就變緊張了,時而還出現謀殺。一八○一年,拿破崙的埃及遠征軍有條件向英國人投降,他語帶嘲諷地寫信給敵軍主將說:「我方幾位專事蒐集之士有意隨著他們取得的種子、礦物、鳥類、爬蟲,到閣下想把他們收集品送去的地方,哪兒都去。我不曉得他們為達成這個目的,是否願意讓自己被製成標本,但我可以向閣下保證,要是這個點子很吸引他們,那我是不會加以阻止的。」

布蕾大體是按時序來組織她寫的書,然而同時也試著在每一章專注於單一學域的成就。所以我們看到書中有「發明家」(指孔泰(Nicolas Conté),發明石墨鉛筆的人),還有「動物學家」(指頌-提列(Saint-Hilaire),他的成就影響到達爾文的演化論),以及「石碑」等篇章。結果便是敘事有些混亂,舉例來說,拿破崙的後繼者一開始被一名狂熱穆斯林刺殺了,而接下來還現身視察遠征軍的戰場部署到尼羅河。雖然各色人等及其關係寫得栩栩如生,描寫埃及時也很鮮明,但這一些還是無法彌補說故事卻前後不一的缺點。

書中提到科學的內容很少,有些甚至還出錯或者誤導讀者。蒙日(Gaspard Monge)提出海市蜃樓的理論,全書也拿海市蜃樓來當書名,但書中提到蒙日的內容,只有一句。拿破崙鋌而走險,由亞歷山卓行軍穿過沙漠,去打「金字塔戰役」,過程中士兵們苦於見到地平線上有「水光」在搖曳,蒙日因此設想出理論,正確地解釋說:海市蜃樓現象,是密度不同的多層空氣折射光線的結果。布蕾卻寫說:「光與熱由地表反彈,而造成鏡像效應。」

書中討論羅塞達石的內容寫得令人最不滿意。居然把石碑的象形文字放在最不重要位置,而不是加以強調。此外,書中還忽略了幾項有關象形文字語音學元素的理論;商博良(Jean-François Champollion)在一八二二年提出語音解析(當然不是他獨力完成的)之前,就有人說過了。例如說,達利(Okasha el-Daly)在二○○五著作《埃及學:遺忘的千年》(Egyptology: The Missing Millennium)便提到,中世紀阿拉伯人便曉得古埃及文有語音元素;布蕾卻沒提及。布蕾在書中其他地方說,不贊成熱的熱量理論的人是戴維(Humphry Davy),而不是班傑明‧湯普森(Benjamin Thompson)。而且,布蕾似乎不曉得威廉‧湯普森(William Thomson)跟「凱文爵士」(Lord Kelvin)其實是同一位科學家。

拿破崙當年登陸地點在亞歷山卓城。二○○四年,「亞歷山卓圖書館」(Bibliotheca Alexandrina)把原先由法國政府出版的多冊巨作《埃及記述》數位化,燒成光碟,網路線上也能取得。同一時間,二十一世紀的一個帝國建造者卻在破壞另一個偉大中東文明的考古遺蹟與博物館。

拿破崙在埃及雖然冷酷無情,卻增添了世界的知識遺產,而非減少。真正描寫那場非凡科學冒險的書籍,到現在還沒有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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