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類分類：灰鷽？褐鷽？特徵被寫錯一百年的鳥類

鳥類分類：灰鷽？褐鷽？特徵被寫錯一百年的鳥類
行政院農業委員會特有生物研究保育中心林大利助理研究員

辨識鳥類的物種時，常常會先注意牠們的體型大小、外觀形狀，先判斷到科的層級，再掌握判別物種關鍵特徵。這些關鍵特徵會因不同的物種而異，包括眉線（圖一）、翼帶、腹部的斑點、尾羽的樣式等等，再仔細觀察，有些物種尚能區分公、母和成、幼。然而，鳥類通常只給你幾秒鐘的時間判斷，因此，熟悉圖鑑所指引的關鍵特徵，是賞鳥之前的重要功課。但是，如果圖鑑寫錯，甚至虛構不存在的特徵，那就更令人傷腦筋了。

圖一、臺灣噪眉（金翼白眉, Garrulax morrisoniana）有眉線特徵
（林大利攝影）。

臺灣有兩種灰雀屬（Pyrrhula）的鳥：灰鷽（Pyrrhula erythaca）和褐鷽（Pyrrhula nipalensis），牠們的公鳥和母鳥長得不一樣，但是國內外文獻的描述卻不盡相同。林與丁（2012）爬梳了 $$16$$ 件國內外文獻、$$12$$ 件灰鷽標本與 $$7$$ 件褐鷽標本之後，發現僅有兩件文獻的描述完全正確，其餘或多或少都有錯誤的敘述。

從標本來看，灰鷽的公鳥的背部、喉嚨至前胸和覆羽為鼠灰色，母鳥則是淡褐色，公鳥和母鳥最內側的三級飛羽（鳥類翅膀上最靠近身體的飛羽）整片為藍黑色，不具有其他特殊的顏色（圖二）。

圖二、灰鷽的標本，公鳥上身偏鼠灰色，母鳥則偏淡褐色。
（林大利攝影）

褐鷽的公鳥與母鳥外觀幾乎一模一樣，只有最內側三級飛羽的外緣不同，公鳥為鮮紅色、母鳥為鮮黃色（圖三）。林與丁（2012）所查閱的 $$16$$ 件文獻當中，其中 $$3$$ 件文獻對灰鷽公鳥與母鳥的外觀描述與事實相反；$$10$$ 件文獻誤將灰鷽的三級飛羽特徵寫成褐鷽的特徵；$$1$$ 件文獻則兼具兩個錯誤。

圖三、灰鷽和褐鷽的最內側初級飛羽，由左至右依序為：灰鷽公鳥、灰鷽母鳥、褐鷽公鳥、褐鷽母鳥。
（林大利攝影）

灰鷽的原始命名文獻 Rothschild and Hartert （1907）正確的描述灰鷽公鳥與母鳥的特徵。五年後，Ogilvie-Grant（1912）將古費洛（walter Goodfellow）所採集的褐鷽標本，誤認為已經命名的灰鷽，且另外將自己採集的灰鷽誤當成新種發表，命名為「阿里山鷽」，是第一篇將灰鷽的特徵寫成褐鷽的文獻。

1916 年，日本鳥類學家黒田長禮先生將臺灣的褐鷽命名並發表，此時臺灣的鳥類名錄共有三種鷽：灰鷽、褐鷽和阿里山鷽。

1928 年，黒田長禮先生赴英國與原始命名文獻作者 Ernst Hartert 討論後，結論認為臺灣只有一種「高山鷽」。

1935 年，日本鳥類學家山階芳磨檢視了 $$41$$ 件由山田信夫和折居彪二郎採集的鷽類標本，認為臺灣只有灰鷽和褐鷽兩種。這是除了原始命名文獻以外，唯一完全正確描述灰鷽和褐鷽的文獻。

1945 年，台灣省立博物館館長請蜂須賀正氏和宇田川龍男兩位日本鳥類學家，整理日據時代對台灣鳥類的研究成果，寫成「Contributions to the Ornithology of Formosa」一書。這本書正確記載臺灣有兩種鷽，但是其中一種卻兼具灰鷽和褐鷽的特徵。從參考文獻來看，蜂須賀正氏和宇田川龍男引用了 Ogilvie-Grant（1912），但是沒有引用原始命名文獻 Rothschild and Hartert（1907）。

Contributions to the Ornithology of Formosa 完整地回顧臺灣的鳥類研究成果，又以英文撰寫，因此廣泛的被外國文獻和早期的臺灣圖書引用，也造成錯誤的延續。有些書籍的灰鷽描述兼具有灰鷽和褐鷽的特徵，有些圖鑑甚至以此錯誤的敘述，憑空想像畫出這些不存在的特徵。這些問題起因於未確實檢視標本和追查原始命名文獻，導致錯誤不斷延續。

在這樣的狀況之下，從 Ogilvie-Grant（1912）的錯誤開始，至林與丁（2012）發指正這項錯誤期間，僅有原始命名文獻和山階芳磨的著作完全正確，這項錯誤整整被延續了一百年之久。由此可見，即使只是描述生物外觀的工作，也必須審慎的追根究底，確切的紀錄大自然的現象。

參考文獻：

1. 林大利、丁宗蘇。2012。臺灣灰鷽雌雄二形的百年錯誤。臺灣生物多樣性研究，14(3-4): 23-32。
2. Rothschild, W. and E. Hartert. 1907. New description of Pyrrhula owstoni. Bulletin of British Ornithologists’ Club 21: 9-10.
3. Ogilvie-Grant, W. R. 1912. Further Notes on the Birds of Formosa. Ibis 1912: 644-6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