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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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是什麼?
知識通訊評論第40期

真實是什麼?有任何人關心嗎?在科幻小說家菲力浦迪克(Philip K. Dick)的作品中,充滿了這樣的問題。在迪克的書中,主角人物的記憶與身分經常是藥品及科技的產物,暗示我們記憶與外貌都不可信。這類主題對電影製片人有強烈的吸引力,從他的書改編到大銀幕的作品包括《銀翼殺手》、《魔鬼總動員》及《關鍵報告》等;最近的電影,則是由林克萊特(Richard Linklater) 執導,預計在七月上演的《心機掃描》。

神經科學學者也常問相同的問題。他們為了探索答案而使用的研究工具之一,是一種稱為「轉描動畫化」的電影製片技術。此一技術在林克萊特的電影中,被用來模糊現實與動畫間的明確區分。而腦科學家發現,我們對真確、純正性的觀念,不僅取決於實體的精確性,也取決於情緒與心理認定的似可信任性;只要故事可信,人腦會全盤接收任何事。

按照麻省理工學院的神經科學家薩克絲(Rebecca Saxe)的說法,我們有一種不加選擇就認定他人具有心識的能力,而且會很輕易把它運用到種類廣泛的實體上。 當看到一個大方塊隨小方塊移動的粗糙動畫時,我們心中馬上會升起「追逐」的概念。藝術即是利用人此一不撿擇的特性,透過抽象的象徵或符號〈例如晃動的影像〉來影響人的情緒。

真實是什麼_1

真實是什麼_1

神經科學使用功能性磁掁造影研究顯示,人的腦會區分有意圖的移動與其他種類的移動。搖動的鐘擺在人腦激發的部位,不同於被生物體移動所激發的部位,即使生物體只是卡通的手臂,腦部反應也有差別。

然而神經科學家如何得知這些在實驗室中所觀察到的現象反應了真實世界?舉例而言,我們對動畫人物的意圖的了解和對真人的意圖的了解是否相同?就這個問題,加拿大多倫多大學的神經學者馬爾(Raymond Mar)一直想比較兩者的異同,以往研究者製做不出動畫人物及真人從事相同動作的錄影帶,不能從事有效的比較。身為電影愛好者的馬爾,幸運地在林克萊特早期的電影《浪族色彩》中,找到了製作的材料:在《浪族色彩》的DVD中,馬爾看到以真人拍攝的原始影片如何被電腦與動畫畫家轉描為動畫成品。於是運用了「轉描動畫化」的技術,製作了研究用的影片。

馬爾與他的同事將動畫與真人實事的兩種影片,同時放給接受磁掁造影的受試者看後,發現腦皮層中與偵測意圖相連的顳上溝(STS)及顳葉頂接點(TPJ),對真人實事的影片反應較強。另一方面,他們發現動畫過程主要是刺激前額腦區底部(bilateral orbitofrontal cortex),在這裡引起比較多的反應。

銀翼殺手

銀翼殺手

薩克絲認為馬爾的研究精細又負挑戰性。因為兩種影片中對比的內容極微小,但又能有效的控制研究的面向。但研究所得到結果很難解。薩克絲提出TPJ 對動畫影片刺激所產生的反應不強,有可能是因為大腦處理動畫畫面來建構意圖的概念比處理真人畫面容易。馬爾則是堅決主張另一種不完全相反的解說:他認為真人實事的影片包含了較多有關意圖的提示,所以撥動了較多腦部的區位。他計劃在下一項研究中同時給受試者看實際伸入掃描機的手以及相同動作的影片,以便查看大腦如何反應。

北卡杜克大學的神經學者裴爾費(Kevin Pelphrey)將馬爾研究的發現,解釋成一種樣板對應。他推測較真實性的影片刺激有可能是較多意圖的寫照,而且是這些相對應的大腦區域所偏好的。但是從另一角度看,真實性越高並不代表信服力也同等的增加,如一九七○年日本機器人學家森政弘(Masahiro Mori)所提出的「詭異谷」假說就指出,人在面對極度近似類人的物體(像是機械人)時可能會有感到悚然或厭惡的情緒反應。

較早的研究曾發現,當解讀心意的大腦區域在認定對象是真人時,會較費力地運作。倫敦大學學院的佛瑞史(Chris Frith)和他的同事在研究玩剪刀石頭布遊戲的實驗中,發現當受試者覺得遊戲的對象是真人而非電腦時,即使實際上的對象是人或電腦,腦的另一區,旁扣帶回皮層前部,都會發出較強的反應。

佛瑞史因此認為電影與動畫片在我們的腦部鑄型的同時,也觸動其既存的偏見。因為人腦反應文化效應,而真實的慣例、習俗卻恆長的改變。 各項科技展現的方式可以決定何者為真實,而隨著科技的改變,我們知覺的真實印記也隨之改變。以前大家判別新聞短片的真實與否,是看它是否為黑白片;近期判定影片是否為真則取決於它是否是從搖晃的手所拍出的。這種想法被片商利用,而拍出《血色星期天》及《聯航九三》等商業電影。《惡夜叢林》中粗糙的原始影片畫面,同樣也是真實的指標。

厄夜叢林的「擬真」經典鏡頭。

厄夜叢林的「擬真」經典鏡頭。

我們對大腦社會性的了解,還在初步的階段。如果對腦部活動的時間順序有更精確的了解,曉得腦部不同區域如何互動,以及人腦如何解答社會性的問題,那麼最後說不定可以如科幻小說般,讓機器人從事心意理論研究並判定動機。這樣的發展已經遠超出迪克所想像的。在他的科幻小說《機器人是否夢見電子羊》,也是電影《銀翼殺手》的原著中,也只不過能做到用同理心測試來分辨人和創造出的類人生物複製人,利用一連串的問題,去刺激受測者的情緒反應,通過呼吸、心跳和瞳孔活動等做客觀確認,測試複製人的情感缺失,藉由「情緒」這個特質去分別人與機器。

當面對不真實的狀況時,我們的心識狀態是相當複雜的。人腦似乎有某種預設的信服傾向,也很願意接受或製造故事。敘事性的故事是我們賴以了解這個世界的工具,而我們的大腦似乎特別擅長處理故事。實驗顯示人愈是專注於故事中,就愈容易隨故事轉變態度。《心機掃描》中的臥底的警察,就因過於投入虛構的身分而開始從事犯罪活動。在這個傳媒與廣告充斥的世界,抗拒人腦輕信故事的傾向將是一個很有用的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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