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蚤的使命

跳蚤的使命
國立高雄師範大學生物科技系 許惇偉助理教授

瘟疫、饑荒與戰爭是影響人類族群數目的主要因子、這些天災人禍左右著族群消長，也迫使人們面對極不確定命運，在危亂之中出現的種種思維，往往也影響了人類歷史的方向與文明的演變。

圖一  在一千倍放大倍率視野下，鼠疫病患血液經特殊染色後，箭頭所指處為鼠疫桿菌 (圖片來源CDC Public Health Image Library No:2050) 。

歷史記載最嚴重的瘟疫，是十四世紀開始肆虐歐洲近四百年的黑死病，據信當時歐洲有三成人口死於該瘟疫。但直到十九世紀末科學家才了解，黑死病的主要致病源是寄生在鼠蚤腸道內的鼠疫桿菌(Yersinia pestis)（圖一)，該桿菌就藉由老鼠身上的鼠蚤直接或間接傳播給人類。因此人類對於黑死病無知的恐懼，整整持續了五百多年。

黑死病開始蔓延後，面對未知且隨時可能死亡的恐懼，加上大量神職人員也染病身亡，使中世紀歐洲人們對於奠基千年的天主信仰開始動搖，不同的想法陸續出現，理性思考的風氣逐漸成型，據信爾後的文藝復興運動，與繼之而起的啓蒙運動及科學革命，就受到黑死病直接或間接的影響。

舉例來說 1665年到 1666年間，還在內戰末期的英國倫敦發生黑死病，臨近的劍橋大學因此關閉兩年。後來成為科學革命掌舵手之一的牛頓回到家鄉避難，在近兩年鄉居歲月裡，牛頓仔細思考沈澱他長期所觀察到的物理現象並加以整理，最後奠定了他在古典物理學石破天驚的種種發現。同一時間，位在牛津的虎克其名著《微物圖解》付梓，裡面斗大的跳蚤高清晰寫真素描驚豔了世人，但虎克自己絕沒想過，被他描述為老天完美創作的跳蚤，竟然是黑死病的幫兇，如果他當時知道，肯定避之唯恐不及，也不可能把跳蚤抓來當素描對象。

回過頭想，跳蚤就是利用虎克所描述那雙得天獨厚的有力美腿，讓牠藉由寄生在老鼠及其它動物身上的平面移動過程中，在適當時刻得以奮起一躍，創造出大部分病原媒介所無法達到的三度空間移動路線。當其跳到包括人類的其它移動性高的物種身上後，不但擴大了感染空間，也快速擴散瘟疫。因此在這期間跳蚤的每一次跳躍，可能就左右著人類的歷史。

這裡就產生了一個問題，跳蚤的一生看似過著全然損人利己的自私寄生生活，那牠存在生物圈除了間接促使人類文明演變外，究竟有什麼目的？牠扮演什麼樣的角色？是不是牠有其它的好處我們沒發現？

在嘗試了解這些問題時，先從幾個不同角度來切入。首先，是不是每個生命的存在都有其目的性？從達爾文演化論的觀點看起來，各物種都會因著本性繁殖下一代，因此每個物種不過是在特定時空環境下，因為最適合該環境得以順利繁衍，其存在就只是生存競爭的天擇結果，我們無法也不見得有必要界定其存在的目的性。

至於每個物種在生物圈的角色為何？這問題其實很難回答，因為除非我們完全了解到某生物圈的所有環節，並能觀察到或做到可以完全把某物種從該生物圈移除，否則我們很難知道該物種在該生物圈裡面的完整角色。不過這種事人類做過不少次，最著名的例子是十七世紀末當人類捕殺而讓多多鳥滅絕後，隔了近三百年，人們觀察到多多鳥棲息島嶼上的卡伐利亞樹也幾近滅絕，最後才醒悟卡伐利亞樹的種子必須靠多多鳥腸胃部分消化後才得以順利發芽。因此隨著多多鳥的消失，卡伐利亞樹的命運也逐漸走到盡頭，連帶的島嶼上原始森林也慢慢消失。

早前美國著名的環保先驅約翰・繆爾(1838-1914)曾大聲疾呼「當我們試著移除某物時，我們才會發現它與宇宙中的萬物都有所牽連。」環保先知的真知灼見，要我們適度保存並善待環境裡的各個物種，絕對有其哲理！

撇開致病源與人類文明的關係，那能造成歐洲三分之一人口滅絕的萬惡跳蚤對生物圈是不是還有什麼好處？讓我們再換個角度想，所謂好處是對誰說的？對鼠疫桿菌而言，跳蚤的存在是其生殖繁衍傳播的最好工具，因為跳蚤不但滋養鼠疫桿菌，同時也將該桿菌大量傳播，跳蚤之於鼠疫桿菌是好處多多啊！所以跳蚤的利弊並非絕對，端看從哪個物種的角度去著眼。

同樣問題，也可拿來思考看似無關緊要可有可無的沫蟬跟人人喊打的蟑螂，我們是不是也可以以更多角度來看待牠們的存在？

征戰不斷的春秋戰國時期，中國哲學家列子在其著作〈說符篇〉就說到「天地萬物與我並生，類也。類無貴賤，徒以小大智力而相制，迭相食，非相為而生之。」其大意是，天地間的萬物與人類共同存在，只是種類不同。各物種間無高低之分，只因形體大小與智慧力量不同而相生制衡，因此形成食物鏈，不應說有哪類物種是因為某類物種而存在。

所以，當我們往後看待物種與環境關係時，是不是可以多想想老祖宗的話，跟借重環保先知的智慧，時時以更多不同的角度來思考這一切？

參考文獻:

1. Pradel et al. PLOS Pathogens. 10, e1004029 (2014).
2. 賈德‧戴蒙: 〈槍炮、病菌與鋼鐵：人類社會的命運〉

題目一、跳蚤如何傳播黑死病？

回答：跳蚤利用善於彈跳的長腿，讓牠藉由寄生在老鼠及其它動物身上的平面移動過程中，得以奮起一躍，創造出大部分病原媒介所無法達到的三度空間移動路線。當其跳到包括人類，移動性高的物種身上後，不但擴大了感染空間，也快速擴散瘟疫。

題目二、古人說，「天生萬物必有用」，你的看法如何？

回答：依個人想法自由回答。